《陰道獨白》演員專訪
張文易┃當身體與宇宙聯繫在一起

三十代演員張文易,同時兼具劇場演員、舞者和教師等多重身分,並於2012年創立One Stage表演藝術工作坊,致力於實現讓每個人皆能站上舞台、展現自我的願望。在表演藝術領域出類拔萃的她,其實並非本科出身,而是憑藉著一天8小時的苦練、堅持不懈的態度,終於成就了職業舞者的夢。然而,在這段努力的過程中,文易的膝蓋卻也承受著極大的傷害,長期的慢性疼痛因此永遠紮根在她的身體裡,她笑著談論這段過去:「在我的人生設定裡,快樂和痛苦一定會相伴。」

以夢碎為始的自我追尋之旅

膝蓋的重傷,使得文易放棄舞者的這條道路。在夢想破碎後,她開始嘗試其他工作,卻始終無法點燃任何熱情,如此空虛、無趣又日復一日的生活,讓她意志消沉、情緒深陷谷底。直到2012年,她迎來了人生的第二個轉折點——前往柬埔寨參與國際志工服務。

當身處於未曾想像過的貧困生活,親眼看見許多失去教育機會的孩子,文易才深刻自省,既然有幸誕生在一個充滿許多資源的環境,就更應該盡力去完整自己的幸福,勇敢踏上想走的道路,為這個世界帶來更多正面的能量。

這番深刻的體悟,幫助她沉澱更深厚的思想養分,也指引她重新看待生命中的所有排序。文易因此接受訓練,成為長期國際志工團領隊,並且創立On Stage表演藝術工作坊,希望藉由戲劇,讓社會上的弱勢群體能被納入大眾的視野當中,她以溫柔而堅定的聲音傾訴:「我希望這件事變成我此生的志業。」

重拾表演的渴望,找到與世界的連結

受過去擔任編舞老師的經驗影響,文易對表演者一直懷抱著敬佩之情,她表示:「演員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。」當演員要飾演某個角色,卻不具備角色身上應有的特質或技能時,他們總是會不遺餘力地學習,只為注入真實的血與肉,以趨近角色最完整的人格樣態。有時,甚至會變成另外一個世界的人。這種全心投入的精神與細緻的藝術語言,深深打動著文易,因此她選擇義無反顧地投身進戲劇的迷人世界裡,在三十歲那一年,就讀北藝大劇場藝術創作研究所。

文易在《陰道獨白》的〈陰道工作坊〉中,飾演一名對自己的身體很不熟悉的女人,她對世間的宇宙萬物充滿了愛意,總是將意識置於外在的世界,對自己的內在卻是毫無知覺。然而,當她發現自己的「心」與「身體」解離了,便展開行動,試圖尋找自己的陰蒂和高潮的感覺。故事的最後,女子在高潮的身體經驗裡,感覺到自己與宇宙有所聯繫,文易認為,這是一個很令人感動的過程,因為她願意發現、面對並解決自己的失聯,才有辦法失而復得,重新與這個世界連結在一起。

這段歷程,與曾經失去過舞者夢想的文易,彷彿形成重疊的影格,每一次的演出,她都在暗自期待著那個「找到身體、找到心靈」的結局降臨,好像她也能透過表演,重新與這個宇宙產生連結。

讓改變發生在溫柔的語言之間

「表演就是生活。」文易總是這樣告訴她的學生,作為一名演員,要對自己的生活有感覺,也要能夠不斷地敞開自身,任憑角色的情緒湧入身軀,在舞台上展現生而為人最原始的生命情感。觀眾也才能在那一閃而逝的瞬間,看見隱藏在其中的「真實」,進而達到真正的同理。

因此,當表演失去社會議題的骨幹之後,是否仍能保有最純粹的藝術之美,將成為引起觀眾感動的重要因素。文易很清楚,人們的慣性思維不可能在一夕之間改變,這也是為什麼On Stage表演藝術工作坊在推動社會議題時,不會採取大聲疾呼、憤怒批判或是試圖教育觀眾的方式來呈現,而是希望讓改變由細微的地方開始,再如漣漪一般慢慢擴散出去。 

同樣的,《陰道獨白》想傳遞的核心價值,絕非僅限於「女性」的告白,而是透過這些女人的生命歷程,帶領觀眾重新審視「自己」與「世界」的關係。無論處在性別光譜上的哪一個位置,每個人都有權利展現自己最獨特的樣貌,不必為了外在設定的標準,而去追求成為某種刻板的樣子;或是刻意忽略、遺忘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創傷,以為只要不面對、不將它說出口,那個傷口就不曾存在。

深植在文易膝蓋裡的痛,雖然證明了她對表演的渴望和野心,卻終究不是什麼光榮的勳章,只是因為不夠了解生命。文易分享,正是因為想要被關注、想要被看見;因為總有一個聲音不斷告訴自己:「你還不夠好。」,人們才那麼容易被混淆,覺得人生就是「非如此不可」,快樂與痛苦必須相伴……在走過這段《陰道獨白》之旅後,她想告訴每個深陷於自我糾結的人——「我們不需要很痛苦的不成為自己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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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華文讀劇系列活動 《陰道獨白》演員張文易專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