讓我們從書名 We, the Survivors 開始談起。
歐大旭選擇如此的書名,強烈反映出小說中馬來西亞底層華裔老百姓,面對全球化資本流動的跨國移工問題和社會殘酷的現實生活,所體現的茫然無助和困頓失所。對自我身分的認同,不是以國族和血統作為訴求,也並非以道德規範來標示精神高度,而是以平鋪直敘的筆法,描述一次次的災難後僥倖存活下來的社會現狀。
「倖存」二字,毫無懸念揭示災難所造成無遠弗屆的龐大破壞,已完全抹滅渺小蟻民(如書中阿福這樣的人民)所能抗拒、扭轉、或躲避厄運的任何機會,另一方面,更加殘酷地說明,這些蟻民之所以活了下來,並不是靠他們自己的努力和奮鬥,事實上跟他們一丁點關係都沒有,而是在某種隨機或然率的運氣之下,他們這一「回合」沒死罷了。這也是為甚麼書名以同位語的方式呈現we和survivors的關係;原來聯繫他們的are,或是哈姆雷特口中的To be, or not to be,或是海德格思索的存有(Being),在歐大旭這本小說中,已經從像阿福這等蟻民的身上強行被剝離開來,他們不再存有,只是倖存而已。
彭臨桂將書名翻譯為「倖存者,如我們」,不只呼應原文(Tash Aw, We, The Survivors. , 2019)的結構,同時也強調了存有的缺席。這種貼近原作精神的翻譯態度,大致貫穿整本譯文,折射歐大旭意欲傳達的要旨。
以敘述風格為例,阿福提到暴風雨肆虐後漂浮在河流中奇形怪狀的大小樹幹,看起來像大人嚇唬小孩的《西遊記》玄幻怪獸,「不過,沒人會嚴肅看待,連小孩也是──哪個小孩真會相信有九顆頭的蟲子(4-headed bug)?」。
此處的怪獸應該是亂石山碧波潭萬聖龍王的入贅女婿,人稱九頭駙馬的九頭蟲妖。由於這是以小孩為主的敘述,歐大旭僅以童趣的口吻稱呼此妖怪為4-headed bug,彭臨桂直接譯成「九顆頭的蟲子」,而非西遊原典的九頭駙馬或九頭蟲妖,除了保留原文特意營造的模糊空間之外,並且強化不會有小孩會相信天下真有「九顆頭的蟲子」的現實狀況……(節錄)
𝐎𝐏𝐄𝐍𝐁𝐎𝐎𝐊全文閱讀➢師大梁實秋文學大師獎》輕拍翅膀的蝴蝶:評彭臨桂譯《倖存者,如我們》